稀土这张牌，中国还能打多久

这两天中美高层在伦敦的谈判，皆因稀土而起。在中美关系愈发紧张的背景下，美国针对我们的出口管制政策越来越重，而我们手里的底牌其实并不多，但稀土这张牌，就已经拿捏了欧美很多产业的命脉，也迫使美国不得不跟我们重新谈判。

此前笔者就写过一篇稀土管制对美国的影响，当时的结论是，只要我们的管理措施有效，那美国就必然被我们卡脖子。

历史背景与政策演变

稀土元素作为现代高科技产业的核心材料，其战略价值在全球经济中日益凸显。虽然叫“稀土”，但其实并不是稀有。实际上，稀土元素（如镧、铈、钕等17种元素）在地壳中的储量并不算特别稀缺，有些甚至比常见金属如铜或锌更丰富。例如，铈的储量与铜相当，而钇的储量比铅还多。之所以称为“稀土”，主要是因为这些元素很少以高浓度、易开采的矿床形式存在，分散在其他矿物中，开采和提炼过程复杂且成本高昂。

中国在稀土行业的统治地位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当时中国通过大规模开采和低成本出口，迅速占据了全球稀土市场约97%的份额。由于价格低廉，稀土甚至被形容为“卖出了白菜价”，这种低价策略虽然短期内促进了出口，但也带来了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稀土的开采和加工过程涉及大量化学物质使用，产生高污染的废水和废料，对土壤和水源造成了长期破坏。意识到这一问题以及稀土的战略重要性，中国政府从1998年开始逐步收紧对稀土的管控，实施出口配额制度，旨在稳定市场价格、减少环境损害并保护国家资源。

进入21世纪，中国的稀土政策进一步升级。2010年，中国因地缘政治因素大幅削减稀土出口配额，引发全球市场震动，促使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国重新启动本国稀土矿山，如美国的Mountain Pass和澳大利亚的Lynas。然而，这些国家的产量远无法与中国抗衡。2023年，中国进一步加强控制，宣布禁止稀土冶炼、分离及加工技术的出口，包括稀土永磁的生产技术。这标志着中国从单纯的资源出口转向技术保护，意在巩固其在全球稀土供应链中的核心地位。2024年，《稀土管理工作原则》的出台明确规定，所有稀土资源归国家所有，私营企业不得擅自开采或出口稀土资源。行业整合也进一步深化，全国稀土开采和加工业务集中于两大国有企业——中国稀土（南方）和北方稀土（北方），形成了一南一北的产业布局。这种高度集中的管理模式使中国能够精确控制稀土的生产和出口，维护其在全球市场的战略优势。

当前控制机制

中国的稀土产业现由国家通过配额制度严格监管，每年根据全球市场需求预测设定生产配额，以维持供需平衡和价格稳定。国家通过收储机制在某些年份购买稀土，以防止价格过低，同时避免价格过高刺激海外竞争对手大规模开发稀土资源。这种策略确保了中国稀土价格低于海外生产成本，但又不至于低到无利可图。开采环节由中国稀土和北方稀土两家公司完全掌控，这两家企业不仅负责矿石开采，还覆盖了从冶炼、分离到最终产品（如稀土永磁）的全产业链生产。

自2024年4月起，中国对七种重稀土元素的出口实施许可证制度。这些重稀土因其在民用（如电动汽车、风力涡轮机）和军用（如导弹制导系统、雷达）领域的双重用途，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出口许可证的审批流程需约45个工作日，这一政策导致部分海外制造商因库存不足而面临生产中断。例如，一些汽车制造商公开表示，由于稀土供应短缺，生产线面临停产风险。然而，中国对民用领域的稀土出口持开放态度，只要申请者能证明其用途为非军用（如电动汽车或人形机器人），通常可获得出口许可。目前，已有至少六家稀土永磁企业恢复了对欧洲、东南亚、日本、韩国等地区的出口，包括供应特斯拉等主要客户。尽管如此，许可证审批的时间周期仍对部分企业的供应链造成了短期压力。

此外，中国允许含有稀土永磁的成品电机出口，这为海外制造商提供了一种绕过出口限制的途径。通过在中国境内生产电机并出口，海外企业可以间接获取稀土材料，而无需直接面对稀土元素的出口许可证限制。这种灵活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全球供应链的紧张，但也凸显了中国对稀土终端产品的控制力。

所以其实稀土这张牌我们早就用过了，但为什么美国这次好像依旧是毫无准备的样子？这也显示我们国家对稀土控制机制的灵活性，如果关系不好，我们可以采取对稀土出口管制的方式，那美国就必须来跟我们谈判，当欧美的企业也开始发展稀土产业时，我们就加大产量，拉低价格，让欧美的稀土企业一直承受亏本的压力，最终又不得不购买我们的稀土。

替代中国稀土供应的挑战

尽管稀土元素在地壳中并不稀缺，但其开采和加工面临多重障碍，使全球难以快速摆脱对中国的依赖。首先，稀土开采和加工过程高度污染，涉及大量化学试剂和废料处理，许多国家出于环保考虑选择不开发本国资源。例如，美国和澳大利亚虽然在1998年中国首次实施出口限制后重启了Mountain Pass和Lynas矿山，但它们在本国难以进行污染严重的冶炼和分离工序。美国将大部分稀土矿石运往中国加工，而澳大利亚的Lynas则在马来西亚设立加工厂，以规避本国的严格环保法规。缅甸作为重稀土的另一主要产地，也将其矿石全部运往中国加工。这种模式反映了全球稀土供应链对中国的深度依赖。

新矿山开发的周期通常为3至5年，但在地缘政治稳定、环保要求严格的地区，可能需要10年以上。例如，获取环保许可、社区同意以及基础设施建设（如电力和运输网络）都需要大量时间和资金投入。相比之下，中国的稀土产业得益于成熟的基础设施和相对宽松的环保政策，能够以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效率进行生产。此外，自2023年起，中国禁止稀土冶炼和分离技术的出口，海外国家难以获取最新的技术支持，进一步拉大了技术差距。即便海外能够开发新矿山，其冶炼和分离能力也受限于技术落后和高昂的环保合规成本。例如，马来西亚的Lynas加工厂因当地社区对污染的抗议，多次面临运营限制。

稀土永磁的生产是替代中国供应链的最大难点。稀土永磁广泛应用于电动汽车、风力发电机、机器人等高科技领域，因其能显著提升电机效率和减小体积而不可或缺。中国目前占据全球稀土永磁市场90%以上的份额，其技术水平领先于日本等竞争对手。相比之下，海外的替代技术（如不含稀土的传统电机）效率较低、重量更大，不适合对重量和能效要求严格的电动汽车。美国Mountain Pass宣称将于2025年底生产稀土永磁，但其实际产能和质量仍存疑，且汽车行业对新供应商的认证周期通常需要2至3年。海外项目（如欧洲和北美的一些小型项目）年产量仅为1000至2000吨，而中国单一企业的产能可达数万吨，规模差距显著。

战略影响

中国对稀土的控制为其在全球地缘政治和经济中提供了强大的战略杠杆。然而，这一杠杆的有效性存在时间限制。1998年的出口限制促使美国和澳大利亚重启矿山，当前的出口管制可能进一步激励全球开发替代供应链。尽管如此，海外国家在短期内难以克服技术、环保和规模上的多重障碍。矿山开发、冶炼分离设施建设以及永磁生产的技术突破需要数年甚至十余年的时间。此外，汽车等行业对稀土永磁的认证周期进一步延长了替代中国供应链的时间表。

中国允许民用领域稀土和成品电机的出口，缓解了部分供应链压力，但军用领域的严格限制迫使依赖稀土的国家（如美国）加速自给自足的努力。例如，美国政府近年来加大了对本国稀土产业的资助，试图重振Mountain Pass等项目，但其进展缓慢，难以在短期内挑战中国的市场主导地位。相比之下，中国稀土企业仍在持续扩张产能，进一步巩固其全球优势。

从长期看，中国的稀土战略可能推动全球多元化供应链的发展。各国可能通过技术转让、人才引进或自主研发逐步缩小技术差距。例如，日本在稀土永磁技术上仍有一定竞争力，但其产量远无法满足全球需求。未来2至3年内，中国仍将维持对稀土供应链的控制，但随着海外投资增加和技术进步，其战略杠杆的效力可能逐渐减弱。然而，短期内的供应链中断已对全球汽车、机器人等行业造成显著影响，凸显了稀土在现代科技中的关键角色。

美国对高端芯片的出口管制也很长时间了，无论是英伟达的GPU还是高端的FPGA芯片，但我们国内还是可以看到这些货。而我国对稀土管制后，美国就确实无能为力了。这也多亏了政府高瞻远瞩的把稀土收为国有，由政府直接控制，而并不是把稀土纯粹作为商品。而GPU或者是FPGA，虽然美国政府出台了禁令，但让商业公司自己去严格的管理渠道，操作难度太大。